百年前的邵飘萍先生,一代报人,铮铮清骨,穷尽一生尽其所能,来秉公求实地报道揭露许多军阀真实的丑恶嘴脸,面对诸多威胁和恐吓,自有一番虽万仞加身不改其志的坚定态度,留下的写实纪详,如今的人们依然在感概邵先生有古代撰史者的风骨:不愤不启,不悱不发。

为什么当下时代我们依然要赞许这“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的精神?从文卷中我们能窥到的是,风雨飘摇里一颗跳动的忱忱赤子心。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概民国时的人们,比如今的我们更多几分担当。战火飘摇不仅仅是军阀筹谋的事情,文坛报界,风风雨雨到处是书生以天下为己任的笔杆。鲁迅的伟大,在他心里想着自己对民族的义务;胡适的可爱,也恰恰在于他艰难维护着公众自由言论的权利。他们完全可以避世于学术里,然而他们始终把目光投向这片土地。

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

他们的所作所为,往大了说是为了道义,像过去千百年的儒家士人一样追求着心里的大同社会;往小了说是担当和义务,从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开始,他们把自己的命运与整个国家和民族紧紧连接在一起——暴力镇压学生运动,就像是有人对自己唾面一口;某省各派系暗里斗争伤及百姓,这必须站起身来勃然大怒……书生之怒向来被人看轻,然而自古书生儒人,哪有不为天下苍生发声的呢?

想想明末阉党专制的年代,也是一群叫做东林党的儒家士人,面对谁都知道的结局,悍然无畏上前痛骂阉党惑乱朝纲,站起身为被压制到难以生存的百姓仗义执言,再飞蛾扑火一样走向死亡。书生们迂腐顽固不可救药,清高又自以为是地天天操心着黎民百姓,既可笑又可悲。然而历史铭记这群人的担当,后世为他们对义务的解读而动容。

如今我们重提过往的一道道巍峨身影,其实也是对当下充满忧虑和关怀。人情淡漠的现代,信奉的不再是“天下忧乐到心头”,而是“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世界上哪一处流民动乱,哪一处战事胶着,与我有什么关系呢?这种冷漠态度才是最让人心惊的。

忙碌不是理由,心怀天下的人容易为许多事动情,生活可以忙碌地囿于一方天地,思想却可以随时在无穷的远方徜徉。面对这些的无力感也不是理由,急于关注知情的态度,和漠不关心到底是迥然不同的。每一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但汇集成洪流,也足以推动山海。

文学不只有高高的象牙塔,还有眼前的人们和足下的土地。我想看千古士人的风骨重现,也诚挚地期盼着,四海清明的时代,人们对世界更多一些真诚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