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咒骂黑暗,不如点燃光芒

—读《第七天》有感

“与现实的荒诞相比,小说的荒诞真是小巫见大巫”。 

《第七天》秉承了余华先锋时期魔幻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试图创造同时存在又相互对立的生死两界,让主人公杨飞的亡灵游离在生死之间,以死观生,从而让人类世界像水中倒影一样清晰地呈现出来。小说颠覆了以往人们对灵界的认知,创造了一个安静祥和的“死无葬身之地”,与此同时又描述了一个冷漠暴力的人类世界,完成了一次场景倒置。在生与死的多重叙述中,塑造了一群麻木行走于其间的亡灵。作者试图通过描述悲剧性的亡灵命运来唤醒人们对于当下社会的反思。在“死无葬身之地”的构建中,寄予了作者对于人间正义、人性美好的呼唤。 

可笑的荒诞主义。《第七天》从作品的一开始就表现出荒诞主义的手法,主人公杨飞死后要自己走去殡仪馆火化,殡仪馆内座位的安排也等级分明,贵宾可以坐沙发,穷人只能坐椅子,而市长却有自己的贵宾室,其奠定了小说荒诞的基点。这看似荒诞的亡灵世界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与人们的现实世界有着紧密的联系,或者说这层荒诞的外衣包裹着的是一个个现实世界的矛盾。政府强拆房屋,让一个美好的家庭变成了一对夫妻的坟墓;27个死婴被当作医疗垃圾扔进河里;无辜的人被警察严刑逼供承认杀人,“被杀者”却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家里;打工妹因为男友用假的手机欺骗她而跳楼自杀;打工男为了给女友买一块墓地居然去黑市卖肾,最后惨死……这么多的荒唐事,其实正是现实生活中每天不断上演的悲剧。《第七天》是我距离现实最近的一次写作。”作品最后所说的“死无葬身之地”,喻指被现实逼到无路可走的人死后也无法得到安息,这是何等的悲怆与绝望。杨飞、鼠妹、伍超这一干小人物的疼痛,其实正是高速发展的中国社会的疼痛。在《第七天》中,作者用荒诞的手法反映现实生活,成为了时代的见证者、记录者。荒诞的艺术手法是通往现实的一条路,在这条路上,幻觉与真实相互交叉,魔幻与现实融为一体,从而创造出了一个既离奇又平凡、既荒诞又真实的世界。 

却又是怪诞现实。荒诞的写作手法并没有减弱《第七天》的现实主义成分,反而使其成为当代中国现实社会的倒影,带给读者的是扑面而来的现实气息。小说中的故事涉及到了多个轰动一时的新闻事件。这些新闻事件都是余华精心挑选出来的,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当代中国社会的一个缩影。因为现实中的社会是怪诞的,由新闻事件转化为小说中的故事也是怪诞的。余华用他敏锐的眼光觉察出一部分生活在底层的人们过着贫无立锥之地的残酷现实,他用荒诞不经叙事模式诉说着被损害者被侮辱者的悲惨命运。无论是生存还是毁灭,小说中的小人物常常找不到自己的生存尊严。无论是郑小敏家遭遇的暴力强拆事件,还是商场火灾带来的死亡人数虚报事件,在某种程度上遇难者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一些政府官员为了谋取一己私利,对无知的群众总是采取瞒和骗的方式维护其光鲜的形象。然而更加怪诞的事实是生活在底层的人们活着的时候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死了也没有自己可以安息的墓地。小说《第七天》呈现出的怪诞现实,是作者对现实无奈的绝望表达,余华以戏谑的方式阐释着他对怪诞现实的忧虑和批判。正如余华所说“当基本的理性失去之后,当基本的公正无法维持的时候,当弱者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的时候,人们已经很难用逻辑建构事实”。 

人生总有理想寄托。在《第七天》中,余华创造除了一个死无葬身之地。“死无葬身之地”一词在小说的语境中巧妙地使用一语双关。它一方面是指词语的本义:死了没有地方埋葬。另一方面是指那些死了没有地方埋葬的亡灵聚集的地方。在这个死无葬身之地中,到处游荡的是没有钱购买墓地的亡灵。按照规矩,没有墓地,这些亡灵就不能进入安息之地,于是他们就在死无葬身之地获得了永生。小说中的死无葬身之地是一个平等友爱的世界,这里没有仇恨,没有杀戮。即使生前是冤家对头,在死无葬身之地也会变成朋友。就像小说中提到的“全中国只有两个地方的食品是安全的。”一个就是现实世界中的国宴,一个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和现实世界中的利欲熏心、尔虞我诈、环境恶化相比,余华笔下的死无葬身之地像是一个乌托邦。在那里,人们可以不用遭受现实世界的各种有形的无形的压迫和伤害,也不用忍受着环境恶化带来的灾难,每个人都能有尊严的活着,这也成为作家对美好社会理想的寄托和向往。

死,我们的“怕”是什么?我们怕的是那个未知的世界,当生命枯竭,继而化作一抔灰土,或将去往哪里?因为未知,我们害怕;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我们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因为不舍,我们害怕;是这个世界上我们仍有未达成的心愿,因为不甘,我们害怕。生,我们的“愿”是什么?有没有在生活的忙乱和混沌中,将初心抛于脑后?我们只有在有限的“生”的时光里,将我们的“愿”搞清楚,且不受外界的干扰和诱惑,一心为着它不断前行,方能在死之将至时坦然处之,了无遗憾。生与死,爱与别离。死,我的火化时间预约在九点半;生,我成长在人世间最美好的摇篮里。爱,可跨越生死,人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因爱而生。 

在七天里,我看到余华对这个社会的愤怒和无奈,看到文字的张力,看到了余华的荒诞和绝望。一个幽灵告诉你他的的故事。一个幽灵和许多幽灵在游荡,因为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文章的最后,那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恨,那里人人死而平等。他问:“那是什么地方?”我说:“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