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儒林
假期回到家,习惯性地从书架中抽出《儒林外史》。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一年多了,自从在舅舅家里发现这本旧得有些发黄的书,翻开泛黄的纸张的那一刻,我就被其所讲述的那些老故事所吸引,至今仍然喜欢翻阅其中的经典片段……
整部小说由十数个小故事组成,其中有让人读来心头涌起阵阵暖意的,有让人忍不住心酸的,有让人感叹世事无常的,有让人义愤填膺的,也有让人心潮澎湃的。总之,整部小说情节跌宕起伏,一部书几乎说尽了人生百态。让人读完后总是唏嘘不已,有时还会在脑海中回味一些给人印象极深的片段,在脑海中思索着整个故事的前因后果,甚至还会尝试着在心中改变故事情节,按照自己的剧本重新演绎整个故事。
一切的故事都发生在明朝万历年间,那是明朝国力最为强盛同时也是由极盛步入衰落的时期。儒林作为中国封建社会所特有的人际圈子,在这个太平盛世里也发展到了一个巅峰。整个圈子里充斥着形形色色的知识分子,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里,恐怕所有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具有较高的知识水平。
这里有真诚待人,毫无私己之心的马二先生马静。马二先生是标准的老实人,只要被他认为是朋友,他就会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无私的伸出援手。蘧駪夫因为私藏附逆的王观察送给他的枕箱被人发现而被衙役勒索时,马二先生把自己的束修一百两银子扣除必要的花费后全部用来帮助蘧駪夫赎回枕箱。而当他遇到落难的匡超人并发现匡超人具有一定才气时,也是无私地对其进行指点和资助其回家探望父母。在他的身上我们还是能看到中国传统文人可爱的一面的,善良而真挚,但同时也有可爱文人特有的那种傻气。他在西湖被一个老江湖用一点江湖小伎俩就骗的团团转,幸而老江湖在成功之前就意外去世了,不过我们的天真马先生还是宅心仁厚地出钱把老江湖葬了。每次读到这里心中总是暖暖的,嘴角总在不知不觉中上扬,为马二先生的天真感到好笑更感到庆幸,毕竟,在那个年代,想要天真,想要做到问心无愧,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但儒林里更多的是自私自利,势利待人的伪君子,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匡炯匡超人先生。记得匡超人初次登场是在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子湖畔,当时的他穷困潦倒,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靠给人拆字算命为生,连回家探望病重的父亲的路费都出不起。幸而他偶遇了我们天真善良的马二先生,不仅资助他回家的路费,还指点他如何做文章,甚至还与他结为兄弟,语重心长地指点他以后的人生,与他分享自己的人生经验。接着在回老家的路上,在钱塘江边他无船可搭,是抚院差吏郑老爹看他一个人,就顺道载了他一程,一分钱都没收。回乡后,一直是潘保正在帮助他们一家人,后来也是他劝匡超人前往外地避嫌,并把自己兄弟潘三介绍给匡超人,后者在杭州给予匡超人极大的帮助,并替他向郑老爹说媒。匡超人就是这样在不错的气运加上朋友的帮助再加上自己本身的实力从一个街头算命的穷困青年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儒生。然而当他真正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时候,他的内心就开始堕落了,不,或许这时显露出来的才是匡超人的本性。
潘三被县里捉拿了后,想要见匡超人一面。此时若是把匡超人换为马二先生,估计马二先生又要茶饭不思,千方百计地想要营救潘三出狱。而匡超人却连潘三的面也不愿意见,深怕这件事会牵连到自己,影响到自己的仕途。他在京城又娶了李给谏的侄女,准备狠心休了发妻,当他回家后发现妻子已经病逝时,他也只是落下了几滴泪,随意地埋葬了妻子就继续过他自己的潇洒生活了。当他在回京的路上偶遇同为儒林中人的牛布衣和冯琢庵时,又在两人面前吹嘘自己的选集,而当两人问及马二先生的选集时,匡超人又无耻地批评马二先生才气不足理法有余,浑然忘却了当年西子湖畔的知遇之恩。最为搞笑的是匡超人吹嘘自己的选集在海外都畅销,还胡乱说什么北方五省都供奉着“先儒匡超人”的神位,而他被牛布衣质疑的时候又与牛布衣强辩,那场面在整部书中都是绝无仅有的,堪称本书十大搞笑场景之一。每次读完以匡超人为主线的这段故事,我总会突然忍不住地发笑,笑到捂着肚子在床上蜷缩着,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笑过后刚站起身来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当年的那个稚嫩的算命青年,听到马二先生自报家门都连忙起身作揖的那个看起来弱弱的少年到哪里去了呢?难道成长的代价就是彻底失去自己的原则,但若果真如此,这样的成长真的有用吗?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国家。
看完整部小说,我内心中始终有一个疑惑没有解开。明王朝花费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培养出的人才为何具备了高超的知识素养却没有具备与之相对应的人格呢?要知道,一个高素质的坏人往往比一群低素质的坏人的危害还要大,如此,科举的意义又在于何处呢?带着这个疑问我又重新细读了一遍全书,结果在楔子中就发现了可能的原因。当明太祖制定的八股取士制度传到隐居在深山的大学士王冕耳中时,他对旁人说:“这个法却定的不好。将来读书人既有此一条荣身之路,把那文行出处都看的轻了。”接着到了第十一回,鲁编修教育鲁小姐说:“八股文章若做得好,随你做什么东西,要诗就诗,要赋就赋,都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若是八股文章欠讲究,任你做出什么来,都是野狐禅、邪魔外道。”可见,经过几代帝王的不断加强,人们对科举八股取士的迷信程度已经达到了一种巅峰。人们只学习如何做八股文,对其他的学问视而不见(或者可以说是钻研其他学问的人得不到世人应有的尊重)。人们不关心你的才气和品行,只要你能够高中,那你就是文曲星下凡,就是天才人物,是社会金字塔中处于顶层的人物。如此一来,学者们也就大多不再分心他顾,一心钻研于死板的八股文,在这样的教育下要是大部分人还保持着自己的本心不变,那才让人觉得奇怪。
类比今日的高考制度,我猛然发现二者之间的惊人相似。二者之间的差别不过在于高考参加的人数要更多,考试的内容也更多。现今的考生苦苦挣扎在高考的巨压下,很难保证没有人不会在这重压下变得心理畸形。即使那些仍然保持着内心那份原则的人,在经过高考的洗礼之后,天生所带来的那股灵气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所有人掌握的都是千篇一律毫无新意可言的知识。在自己人生最美好的时间里却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这大概也是人生的一种不幸吧。不过,生活永远不会把所有的门全部关上,只要我们能够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在高考面前就不会完全丧失自己的内心,也不会被高考磨去我们的灵气、锐气。从前,在我没有想通这个问题时,我还感觉快被高考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过,现在的我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应该只被功名所束缚,在这人生最美好的时间里,我不应该只坐在狭隘的教室里埋头做作业,只坐在书桌边苦读功课,也许应该多出去走走,去做一些自己真心想要去做的事,这样,或许才不会枉费少年头。我想,也许这也是真正的中国文人所准求的自由吧。
不光是我,所有的学生都是如此,在这花季里,多给自己一点阳光和新鲜的空气,让我们笑着活在这现世的儒林之中。我们可以把这种追求自由的精神不断地传递下去,一代接着一代。要坚信,自己一定会是在这世上笑的最灿烂,最潇洒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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