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 ——读《人间词话》有感

隔了千年的岁月,恍惚间,近在眼前,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翻开蒙尘的书卷,旧事随时光流淌而来,倏然,万物沉寂,心境透明。那是风情万种的年代,它朴素,它热情,它清淡,它浓烈,一如高原上的风,一如月光下的湖。我陡手翻读,本无意以红尘繁杂之心惊扰那一方宁静,然而却不禁看客入境,过客身临。

世间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一场美丽的意外。那男子低回婉转的吟诵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声音若即若离,若有似无,我看不真切,却听得分明,那声音饱含着款款深情。谁的相思这样重?令闻者也想要随他一同追寻!那彼岸的伊人,身影被丛生的芦苇遮掩得朦胧迷离,摇曳生姿。我仿佛看到那徘徊在江畔的男子眷恋的目光和失落的神情,一江之隔,虽只咫尺,却是天涯。

东风无力,化不开眉间浓厚的思念,却衰败了一树杨花。“杨花落尽子归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杨花尽落,片片是离,子规啼鸣,声声皆悲。故人的离去,让一切都显得那样凄清冷寂。李白一生是那样狷狂不羁,不曾想他也会留恋伤怀。月圆月缺,深谙着欢喜悲哀,不得长久。却依旧会在夜阑人静,月色清冷之时,为一地残败的落花所触动。生如浮萍,萍散之后,仿佛连落花都含着思念。子规声声啼着“不如归去”。我欲思念,却无处可寄,只得托清风明月,向远方的故人捎去一份慰问——“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看到了末世的悲哀。诗人独立于西楼,身后明月如钩。故国的尘埃,在纷飞的战火中失去了原来亲切的味道,平添了一丝血腥。究竟是怎样的一场梦?梦里宫阙万间,灯火华丽,却顷刻之间,一切成了泡影。“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庭院深深,浸透凉薄。从一国之君到阶下囚,从云端到泥潭。“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世人皆道李煜多情,或许,他内心的痛苦,只有漫漫长夜才能体会吧。

生命有期,归程无期。巴山的雨是否还一如既往地在下?人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可身世浮沉,何来心安?何来吾乡?“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想那年,暖室微香,她低眉浅笑,他风华正当,佳偶天成,剪烛西窗。连窗外的雨声,都是那样的悦耳,那样的动人。而如今,她病衰未卜,他老境多霜,经年相隔,巴山凄凉。他无能为力,前途未知,也只能借回忆空予一声凭吊。

红尘梦醒自知归。世事繁杂,人心惶恐,总希望觅一处清风明月之地,安顿浮躁冲动的心。一首诗,一阕词,一场梦。梦里,我推开那古老的城门,里面刻满斑驳的浮生旧忆经年往事,指尖触摸处,那样地生动。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与其这样清醒地沉醉,倒不如真就眠去梦中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