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易散琉璃脆】

他发愿说:“从今以后,咱们只有死别,不再生离。”

——题记

(一)

这是一位丈夫,一位父亲在经历种种动乱后对妻儿最真挚情感的表达。

这是一家人相守相助,相聚相失的铿锵誓言。

这是一个寻寻觅觅的万里长梦的最初的起点。

丈夫的名字叫钱钟书。

这个梦叫《我们仨》。

它被这个家庭的最后一位守望者记述下来,她叫杨绛,钱钟书的妻子。

他们的女儿叫钱瑗。

(二)

桌上那本《我们仨》已被我翻看许多遍,这书似乎自有一番韵味,使人的心在这样的盛夏安稳下来,心中更添几分欣喜的凉意。我十分庆幸自己能在这样炎热的夏天与这个温馨的学者家庭邂逅,与他们在这个万里长梦中同行。其中小小的幸福与感动像是一道耀眼的光照进了我原本有些昏暗的青春里。

细细读来更能真切体会到杨绛先生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没有说,但我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它或许存在于窗前尚未晾干的衣服里,或许存在于还未煮熟的饭菜里,亦或是隐匿于朝朝暮暮的晨光与落霞里,这是家庭里人与人之间无法言说的默契。我极爱这本书,爱它身上富有人情味的烟火气,爱它所蕴含的一个家庭所散发出的生命的朝气,更爱它无论何时都向我们展现出来的一个家庭面对灾难时的坚强与笃定。

正是这些,鼓舞着我迫切地走进那万里长梦中去。

(三)

不知是哪一个夏日慵懒的午后,我翻开了《我们仨》。初次翻阅就被书中大量的插图所吸引。其中有一幅时至今日也常映入眼帘,那是在三里河寓所中夫妻二人的合影,杨绛和钱钟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幸福而满足的微笑。一旁的配文中写道:“我们觉得终于有了一个家。”那笑容是如此的恬淡而洒脱,竟叫我跟着他们一同微微笑了起来。

可一路走来,何处不是他们仨的家?从牛津到巴黎,从上海到北京,这一家人漂洋过海,他们走过的地方便开出了永不凋谢的花,在岁月里悄然生长,温婉如初。他们的心连在一起便是无坚不摧。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就再无生离。杨绛先生就用一支温柔的笔,把一家人一同生活过的岁月再重温一遍,身为局外人的我,也在一旁静静地听,听一位百岁老人用平和而富有深情的语调,以铭心而温和的方式,去怀念“我们仨”:和丈夫在牛津的公园中“探险”,在出租屋中研究烹饪,这对夫妻似乎有玩不完的新把戏;在他们为人父母后,又担起教育女儿的职责,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在岁月中同行,一同沦陷上海,一同挺过文革的十年动乱,一同蜗居在狭小的筒子楼里,他们真的守住了“不再生离”的诺言。

然而逃得过生离,却逃不过死别。

1997年早春,钱瑗去世。

1998年岁末,钱钟书去世。

杨绛先生在对自己梦境的描绘中如是说:

“他故意慢慢儿走,让我一程一程送,尽量多聚聚,把一个小梦拉成一个万里长梦。”

“离别拉得长,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呢?我算不清。但我陪他走的愈远,愈怕从此不见。”

我不能体会这是怎样的痛,也永远不想体会。

2016年5月,杨绛去世。世上再无“最贤的妻,最才的女”,也再无“我们仨”。

也好,缺少了两个人的孤清岁月,再坚忍也是凄凉。在天堂寻找他们俩的归途,会再现“我们仨”的温暖,只愿在天堂中不再死别,亦无生离。

(四)

读罢《我们仨》,心中仍是思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掩卷深思,杨绛先生想要透露的,似是不只有那些已逝去的温存,更重要的应是教我们珍惜当下,莫留下“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一个家终究抵不住时间的打磨,是时候做点什么了,我们总是相信来日方长,相信水到渠成,然而却不知此刻的自己是否值得相信。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别等到年华老去再去唏嘘时光,别等到千帆历尽才想起年少时的梦想,更别等到斯人已逝再发出岁月不待人的感慨。别再等,就现在,停下脚步回头望望那个即将消失在岁月尽头上的人,再陪他们走完这一段路,或许这一生便少一点缺憾。

(五)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我深知人的“欢合”月的“晴圆”自是难以实现,但这不正是我们要珍惜眼前人的最好的理由吗?浩瀚的岁月长河中,我们拼劲全力虽只能抓住其中短短的一瞬,却也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告白。

你是谁?今年多大了?

在你生命中有很重要的人吗?有很想圆的梦吗?

如果有,请去追。如果没有,再想想,会有的。

或许有一天,末法来临,人性扭变,风急雨骤,天昏地暗。我希望彼时人们能对自己说:“我已没有遗憾。”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